妹妹一直都有在玩 Roblox（罗布乐思）这款游戏，因为她很想和我一起玩，所以我花了一天时间陪她。其中有个游戏叫做 99 Nights at Forest，貌似近期在孩子们之间十分流行。

游戏背景

该游戏的背景发生在一片森林里，人们声称目击到了一头「站着的鹿」，还有四个孩子在里面失踪。警方怎么找都找不到怪物和孩子，只能将其封锁。而玩家有 99 天的时间探索该森林、找出真相。

该游戏的玩法不知为何会让我想起饥荒，玩家刚进入游戏就能看到营火、持有布袋和斧子。砍树可以获取木头、布袋可以装木头，木头又可以生火、扩大可探索范围。除了白天就能看到的动物外，该游戏还有晚上才会出现的鹿人、到一定天数会主动来找你麻烦的邪教徒、我目前还没见过的羊人…… 基地旁还会立着一个寻人启事板，可以根据上面给出的方向来找到失踪的孩子。

恐怖游戏是否适合孩童游玩？

这个游戏的桌面端快捷键设计有些不合理，操作实在是不习惯。但让我更在意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：这种恐怖主题的游戏在孩子中如此受欢迎，究竟合不合适？首先，我先说一下我的部分观点：

  1. Roblox 本身就是多人游戏，会火的恐怖游戏也近乎都是多人合作。例如几年前在外国孩子之间很火的 Piggy 就是多人合作逃脱游戏，再到之后的一系列恐怖题材游戏都是多人合作。99 Nights at Forest 也是一样。正是这种集体协作、彼此依赖的机制，让原本单纯的恐怖体验转化为社交刺激与游戏乐趣。

    心理学研究提出过 娱乐性恐惧 这个概念，即一种恐惧与愉悦并存的混合情绪体验，而恐惧与愉悦之间是存在着「倒 U 型关系」的。当人们在安全的社交环境中体验恐惧时，恐惧会被转化为积极情绪。

  2. 对于已经在上学的孩子而言，恐怖体验是有利的，可以帮助他们学习如何面对恐惧、管理焦虑情绪。前提是恐惧强度必须适中。事实上，从我观察来看，近些年在孩子之间火的恐怖游戏（如 Poppy's Playtime）普遍属于 吉祥物恐怖，其内容更偏向于紧张与刺激，再加上可爱吉祥物所营造的反差，而非真正的血腥或猎奇。这些游戏的恐怖也多数被包裹在任务、收集等系统里。

  3. 我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就算接触到了一些恐怖概念，例如邪教徒，他们也无法明白这到底是什么、只是将其看成是一种设定。这并不意味着孩子无法感知恐怖，他们只是难以理解背后的抽象含义。如果你在小时候玩过 4399 等平台上的小游戏的话，或许也接触过许多带有血腥、恐怖、猎奇要素的游戏。比方说 jumpaloo!，屡次失败的玩家会遭受血腥的对待、看着代表自己的小动物被搅碎。但是对于当时的孩子而言，「被搅碎」这个行为本身不重要，重要的是「失败了」。因此，他们把这一幕理解为游戏中的失败信号，而不是现实暴力的再现，这正说明儿童在早期阶段对暴力的解读更多停留在规则层面。

那么，孩子到底适合游玩恐怖游戏吗？我的答案：这是一个双刃剑。

是的，恐怖游戏可以帮助孩子们脱敏，但是过量的暴力和血腥内容会导致孩子们的共情能力下降、培养出非黑即白的理念。关键在于剂量和语境：偶尔的卡通暴力可能无害，但如果每天数小时沉浸在「杀戮获得奖励」的游戏循环内呢？

Roblox 的问题

Roblox 也有着自己特有的风险。它其实比起说是一款游戏，更像是一个游戏平台、里面的游戏都是用户生成内容。而这种开放式平台设计虽然鼓励创造，但同时也带来了新的问题：

  • 内容质量不可控。虽然里面多数游戏都是正规的，但是质量低劣、设计不当的游戏也不是没有。突然的 jumpscares（突发惊吓，或称跳杀）就会被我称为是 无营养的恐惧。
  • 多人游戏意味着与陌生人互动。即使游戏本身适当，聊天功能也可能导致孩子们被有心者欺骗、骚扰、仇恨。
    • Bloomberg 曾经调查发现，Roblox 上的儿童性侵案件从 2018 年的 13 起激增至 2023 年的 147 起。要知道，Roblox 是全球最大的儿童游戏平台，日活跃用户超 7800 万，其中 40% 是 13 岁以下的儿童，也就是 312 万。这一数据之所以令人担忧，是因为 Roblox 的规模远大于其监管能力。全平台审核员竟然只有 3000 名左右！
    • Roblox 有一个叫做 Robux 的货币，类似于 Q 币，可以购买角色装扮和部分游戏内的装备。对于已经有经济能力的大人而言，购买 Robux 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。但是对于孩子们而言，该系统会让他们感受到 经济焦虑 或 同伴压力。再者，允许孩子为游戏充值的家庭我个人认为并不多。这就像一些现实的案例：没有经济能力的未成年人被一个有经济能力的成年失败者坑骗肉体。

评估和结语

如何更好地去评估一款游戏适不适合孩子们游玩？我认为可以参考这个框架：

  1. 游戏是卡通化还是写实化？
  2. 恐怖类型是跳跃惊吓、追逐紧张，还是心理恐怖、存在威胁？
  3. 玩家能否通过技能避免威胁，还是只能被动承受？
  4. 游戏的叙事框架是单纯的杀戮模拟吗？
  5. 孩子多少岁？7 岁以下应完全避免；7-10 岁需严格选择和监督；10 岁以上可适度放宽。
  6. 孩子对恐怖书籍、电影的反应如何？是否有持续恐惧史？
  7. 独自一人玩还是和朋友一起玩？
  8. 陪同孩子玩前 30 分钟至 1 小时，其面部表情、身体语言是什么样的？
  9. 游玩后是否出现了睡眠问题、焦虑增加、攻击性言行或回避行为？
  10. 游玩后询问孩子哪部分最可怕？这些怪物是否是真实的？如果害怕了怎么办？评估孩子的理解和应对能力。
  11. 即时游戏适当，也应限制每周游戏时间，避免过度沉浸。
  12. 一定 要教育孩子们，如何应对陌生人、保护个人信息、如何举报不正当内容！

那么，完全禁止是否更高效、也更有利于保护孩子？其实未必。对于 Z 世代和 Alpha 世代（前者指代 1997-2012 年出生的人，后者指代 2013 到现在出生的人）来说，这些游戏是社交货币和共同话题。拒绝参与可能导致社交孤立。这意味着完全禁止也有弊处。

适合性是动态的、条件性的，而非静态的、普遍的。所以，与其追问「恐怖游戏是否适合儿童」，不如问「如何让恐怖体验在安全的环境下，为儿童心理成长服务」。